楔子(1/1)
李秦淮一直觉得秦淮这个名脂粉气太浓,唐时杜牧一句“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”让眼前这条诞生了秦淮八艳的古河多了一丝冷漠,可他那爱鼓捣玄学的父亲偏就给他取了秦淮这个名,一用就是三十一年。
十二月底,冷风呼啸,南京白天下了阵大雪,直到现在还有若有若无的小雪花落在秦淮河上荡起细微的涟漪。李秦淮蹲在岸边,搓着冻僵的手点了一根二十块钱一包的红南京,猛吸一口,呛的咳嗽起来。
“李秦淮,有兴趣的话,我介绍你去做鸭子。”
一名穿着黑色burberry风衣的高挑女人居高临下地望着李秦淮,冰冷的声音中满是刻薄,她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,容貌算不得沉鱼落雁,气质却极为不俗,难以想象这句话从她口中说出。
李秦淮微微一笑,锤了锤发麻的右腿站起身来,他一米七八的身高比女人还要矮上两三公分。对于女人的奚落他不以为意,笑道:“这年头鸭子也不好做,既要相貌又要身材,口活和那话都得有过人之处,竞争太激烈了,像我这样的人做不来的。”
女人神色复杂,从随身的lv包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本护照扔到李秦淮身上,随后落到地上。
“卡里有两百万,护照也拖人办好了,机票在护照里,今晚十一点从禄口机场飞往洛杉矶。”
李秦淮弯腰捡起银行卡和护照,掸掉上面的泥水,叹了口气,“澹然,我在南京混了十五年,我还能记得我刚到南京时在铁心桥的一家饭馆打工,早晨五点起床,六点开始卖包子,中午和晚上既当服务员又要洗盘子,每天十一点才能躺到床上,一个月工资八百。”
“当时觉得挺好,包吃包住,一个月还能有八百零花钱,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周日下午请半天假,当时还没通地铁,我就坐着破旧的公交车坐上一小时到鼓楼广场旁的南大老校区,蹲在校门口看那群大学生进进出出,羡慕的不得了。”
女人微微一怔,蹙起眉头。
李秦淮长吸一口烟,将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,摆摆手道:“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,但我的根在南京,我不会灰溜溜逃走的。”李秦淮似是读懂了女人的内心,他摇摇头,“澹然,别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种话,你我心知肚明。”
李秦淮将手中的东西塞回女人的包中,裹紧风衣大踏步的离开,他低沉着嗓音忽然唱道:“我武松步步向前行,走向命运的独木桥,我好似过河的卒子……”
是戏曲《武松打虎》中的台词。
李秦淮拐进巷子中,女人呆愣在原地,黯然神伤。直到最后,这个男人也没有说一句暖心的话,他就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,死不悔改。
女人追上前去,看到巷尾离开的一个高大身影,李秦淮捂着胸口,汩汩鲜血浸湿了衣服,他第一次露出温柔的笑容,满是鲜血的手颤抖着摸向女人的脸庞,呢喃道:“澹然,找个好人家嫁了吧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