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6章 赌棋泼茶 风声又起(1/2)
第246章赌棋泼茶风声又起
陈斯远停步扭身往滴翠亭观量,便见内中莺莺燕燕,石桌边斜坐了一对儿璧人,一鹅黄、一翠绿,那鹅黄倩影身量合中,正是二姑娘迎春;那翠绿身形高挑,这会子正歪头朝这边厢笑着,正是表姐邢岫烟。
一旁小丫鬟篆儿跳着脚叫嚷道:“远大爷快来,我们姑娘又要输了!”
又有大丫鬟司棋往这边厢翘首以盼。
陈斯远心下一动,扭身移步过了折带桥,绣橘紧忙打了竹帘,引着陈斯远进了滴翠亭。
内中沉香袅袅,又有一尊红泥小火炉,其上茶水白气蒸腾。陈斯远笑着与二人见礼:“二姐姐,表姐。”
邢岫烟与迎春起身还礼,前者方才笑着又说了一嘴:“表弟这是往哪里游逛”
早有司棋搬来了藤椅,陈斯远撩开衣袍落座,笑着道:“读书烦闷,便出来四下游逛游逛,并没想着往哪儿去。”
搭眼观量,便见邢岫烟头上依旧插着自个儿送的那支梅金钗,鬓上又多了一朵兰样式的宫……这是宝姐姐送的倒是好心思。
邢岫烟就嗔道:“那正好,你快来替了我,我这会子须得先去更衣了。”
眼见陈斯远面上费解,丫鬟篆儿就道:“我们姑娘与二姑娘赌棋饮茶,输一局便要连饮三盏,姑娘这会子喝了一肚子茶水,可不就要去更衣”
陈斯远哈哈笑道:“赌书泼茶,两位姐姐好雅趣。”
邢岫烟这会子已然起身,笑着言说道:“雅趣不知,腹胀是真真儿的,你与二姐姐下着,我去去就回。”说着便领了篆儿而去。
目送邢岫烟而去,陈斯远心下略略异样,暗忖表姐此番是真是假怎么觉着似有撮合之意
这般思量着回首,丫鬟绣橘已然将黑白两子各自拾进盒子里。二姑娘迎春笑着与其说道:“前几日还说定要与远兄弟讨教一番,方才邢姐姐也说远兄弟棋力……惯于不走寻常路,惹得我心下愈发纳罕,今儿个倒是要见识一番了。”
棋力不知道,不过这不走寻常路……料想晴雯倒是略知一二……
陈斯远谦逊道:“表姐太过夸赞,我那棋路只是胜在新奇,可谈不上什么棋力。”
迎春笑道:“空口无凭,我看咱们还是棋枰上见真章。”
“也好。”
陈斯远应下,二人推让一番,陈斯远便执白先行。此时围棋与陈斯远前一世略有区别,一则没贴目,二则有座子限制。陈斯远放在前一世只是个寻常爱好者,方才此一世却是棋路新奇。
果然,起初十余手陈斯远便开始争边角,二姑娘迎春从容布了个双飞燕,一时竟猜不出陈斯远用意来。
司棋眼见二人默不作声落子频频,扭头与绣橘使了个眼色,二者便悄然溜出滴翠亭,独留了这二人对弈。
内中香烟袅袅,茶水蒸腾。待棋至中盘,迎春这才恍然,原来陈斯远先前那争边夺角,竟四下合拢,争了许多先手。
若换做寻常,迎春惯于藏拙,只怕早就投子认负了。奈何今时不同往日,二姑娘心下既有心争抢,又怎会轻言放弃因是捏着黑子蹙眉长思,陈斯远趁机小憩,暗忖邢岫烟果然有撮合之意,否则怎地这会子还不见回转
他这个表姐素来是个超尘脱俗的性儿,极少去争去抢,偏这会子起了撮合之意……且先前宝姐姐还示好,送了其宫。莫非邢岫烟心下认定了二姐姐更妥帖不成
思量间有些口渴,他见内中司棋、绣橘都躲了出去,便自个儿起身提了茶壶,为自个儿与二姑娘斟了茶水。
俄尔,迎春长考罢了,落下一子来。陈斯远随手应对,待过得几首,形势立转,倒是惹得陈斯远一时不知如何落子。
此时迎春方才舒了口气,捧了热气腾腾的茶盏,那茶气混着沉香熏得鹅蛋脸红扑扑一片,眉眼间竟带了几分得意之色。
半晌,陈斯远犹疑不定地落子,结果迎春飞速落下一子,愣是将一片边角清空。
陈斯远本就无意与迎春纠缠,于他心下,比起二姑娘啊,品貌更佳的宝姐姐才是首选。因是眼见无力扭转,干脆笑着投子认负:“是我输了,二姐姐果然棋力高深,又擅以柔克刚,我不及二姐姐。”
迎春却道:“不过是远兄弟让着我罢了,若远兄弟方才仔细些,凭着开局边角先手,说不得这会子投子认负的是我呢。”
陈斯远心下略不耐,正待寻了由头告辞而去,迎春忽而讶然一声儿,指着陈斯远的衣袖笑道:“远兄弟也是粗心,这袖子何时刮了个口子都不知。”
“嗯”陈斯远翻了衣袖来看,果然便见肘处不知何时破了个口子。
不待其说些什么,迎春就道:“好生生的衣裳可不好糟践了,远兄弟稍待。”
说话间二姑娘起身,便从后头的笸箩里寻了针线来。
陈斯远见笸箩中还有绷子,便纳罕道:“二姐姐方才与表姐还做了女红”
迎春认了针线,抬眼笑道:“下棋、读书、做女红,这府中的姑娘不都如此过的”
略略抿了抿嘴,迎春到底凑坐过来,红着脸儿道:“远兄弟,你将衣袖拿过来,我给你补上。”
陈斯远心下犹疑,笑着道:“何必劳烦二姐姐回头儿我寻红玉也是一样儿。”
迎春却道:“说不得过会子这口子扯得愈发大了……远兄弟可是嫌我女红不好”
她都这般说了,陈斯远哪里还好说旁的只得拱手谢过,便将衣袖递送过去。
陈斯远的胳膊放在石桌上,衣袖铺展开来,迎春就落座侧面,扯平整了衣袖,捏着绣针在发髻上擦了擦,这才寻了破口仔细缝补起来。
一阵风袭来,除去那沉香味儿,隐隐还有一股子玉兰的香味扑鼻而来。陈斯远暗忖,想必是迎春头上擦的头油
低头扫量一眼,却见这会子二姐姐迎春连耳根子都红了,偏生手中针线极稳,那破口补了小半,只隔着一尺有余,陈斯远竟瞧不出修补痕迹来。
待过得半晌,迎春停了针线,低头用贝齿咬断丝线,这才抬首笑着道:“好了,远兄弟瞧瞧可还合意”
陈斯远见果然瞧不出修补痕迹,顿时真心赞叹道:“二姐姐好女红!”
迎春噙笑没说旁的,转而道:“远兄弟本是读书闷了要闲逛的,偏生又下了一盘棋,想必心下更烦闷了。我也不好留你,远兄弟不若再去闲逛一番吧。”
这话正合陈斯远心意,开口却道:“二姐姐这话过了,读书闷了下下棋,只当换换脑子了。”扫量一眼天色,又道:“眼看到了饭口,那我就先回了,二姐姐留步。”
迎春笑着应下,起身将其送至折带桥前这才停步,瞧着其远去,面上的笑意顿时收敛,转身蹙起眉头满是愁绪。
她又岂能瞧不出陈斯远隐隐抗拒之意
为何抗拒二姑娘迎春面上木讷,心下却是个灵秀的,略略思量便想了个分明。只怕一则是因着大老爷,其贪得无厌的模样,任谁都要思量一番,与这等人结亲会不会惹上一身麻烦;另一则……只怕自个儿到底迟了一步,说不得远兄弟早早便与宝钗情根深种了!
想明此节,二姑娘先是心下升起一股子无力感——好不容易鼓足勇气,谁知竟是这般境遇。随即迎春便愈发不甘起来!
心下暗自思量,若二人早就情根深种,又为何秘而不宣是了,只怕薛家姨太太那一关过不去!薛姨妈还指望着金玉良缘呢,当此之际,除非二房太太、老太太明言拒绝,否则薛姨妈又怎会甘心
思量间,大丫鬟司棋送过陈斯远,急匆匆进得滴翠亭里。原本面上还噙着笑,眼见迎春蹙眉沉思,顿时唬得变了脸色,道:“姑娘,方才不是好好儿的吗怎么瞧姑娘这模样——”
迎春摇了摇头,道:“悔不该听你的,若是早一年光景,说不得我便不用发愁了。”
司棋虽不明就里,可转念便想起薛家母女来,顿时恼道:“定是薛家那些没起子的货色……姑娘,我恰好知道几桩薛家阴私事儿,不若传扬出去,看她们到时哪儿来的脸面还留在府中!”
迎春瞥了其一眼,嗔道:“那你岂不是助了薛家一臂之力”
“哈”司棋眨着眼不解。迎春便道:“与其如此,你莫不如四下传宝姑娘的好儿呢。”
“那姑娘呢”司棋咬着下唇,生怕自家姑娘又退怯了。
迎春却舒了口气,笑着道:“如今局面,好比棋至中盘我才来,虽白棋占了先手,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,我又怎会轻言放弃”
说罢,起身便走,道:“走,随我去瞧瞧邢姐姐。”
二姑娘是个内秀的,又岂会瞧不出来方才邢岫烟隐隐撮合之意
司棋紧忙吩咐绣橘拾掇滴翠亭,自个儿随在迎春身后,略略思量才知姑娘所言为何。是了!薛姨妈要挟远哥儿之事不好言说,与其中伤薛家,莫不如促成金玉良缘。
待宝姑娘与宝二爷定下婚事,宝姑娘自然就不会与自家姑娘争远哥儿了!
司棋抿嘴一笑,快行两步附耳低声道:“姑娘放心,回头儿我便寻了姥姥、妈妈、二婶子计较一番,保准闹起声势来!”
迎春却摇头道:“多此一举,其实也不必——”二姑娘以为,远兄弟的情谊更要紧,旁的反倒是次要的。
“姑娘甭管了,此事交给我就是。”
迎春见司棋说不得,便也不去说了。她心知司棋背后是嫡母邢夫人,她又哪里管得住司棋
思量间回了缀锦楼,正撞见换了一身衣裳的邢岫烟款步下来,见了迎春,邢岫烟掩口讶然道:“才要去寻二姐姐,怎么二姐姐就回了表弟呢”
迎春仔细观量邢岫烟,却一时间分不清这姑娘说的是真是假,又存的什么心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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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陈斯远回返清堂茅舍,正撞见小丫鬟芸香蹦蹦跳跳回返。
她眼见陈斯远蹙眉负手而回,生怕惹了其不高兴,因是眼珠一转,立时凑过来道:“大爷大爷,我听婆子说,东跨院又来了客呢!”
“哦……”陈斯远随口应了一声儿,暗忖此时来寻贾赦,大抵是因着那胶乳营生。
不想芸香又道:“听说来的是位孙大人,早年也与府中有旧呢。”
陈斯远回神,扫量芸香一眼。孙大人莫非是孙绍祖这前脚方才婉拒的迎春,后脚孙绍祖就登了门……这是拷打自个儿的良心不成
芸香见其回神,不禁暗自舒了口气,便绘声绘色道:“骑马来的,只领了个随从,瞧着魁梧健硕,听说家里还袭着指挥的职呢。”
错不了,此人便是孙绍祖!
陈斯远有心刻下便往东跨院而去,不拘姓孙的如何言巧语,总要坏了其好事……可转念一想,即便没了孙绍祖,以大老爷那贪得无厌的性儿,焉知来日没有王绍祖、李绍祖
若大老爷顺势将迎春推过来,回头儿让宝姐姐如何作想
罢了,左右迎春出阁还要几年,不若留待来日再说。这般想着,心下愈发烦闷,不由得想起晴雯来,陈斯远便摆手打发了芸香,回得清堂茅舍里略略小坐,随即便往新宅而去。
因不过两条街的脚程,陈斯远也懒得去前头借用车马,便安步当车而行。谁知方才过得沁芳闸桥,遥遥便见省亲别墅侧殿左近,莺儿正与个婆子说道着什么。
瞥见陈斯远行过来,莺儿紧忙止住话头过来招呼一声儿,陈斯远笑着言说两句,便往后门而去。谁知那莺儿瞧着陈斯远观量了个半晌,这才一跺脚往蘅芜苑而去。
这日薛姨妈去了老宅小住,宝玉还养在王夫人房里,因是宝姐姐早间去王夫人院儿过问了一遭便闲暇下来。
方才黛玉又来瞧了一回,二人说笑半晌,宝姐姐又问起其与陈斯远情形。眼见黛玉并不在意,宝姐姐顿时犯了心思。心下只当黛玉还不曾开窍,便在临别之际偷偷塞了《会真记》给黛玉,嘱咐其私底下观量,可不好让旁人瞧了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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